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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凡的玫瑰之爱
| 作者：SOHO特区网
-上传日期：2022-1-27 |
非凡的玫瑰之爱
杜生梅/译
她总是在头发上插着一朵花。大多数情况下，我认为她看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她为什么白天戴着花？是去上班吗？还是去开专业会议？在我所工作的这间庞大而又非常忙碌的办公室里，她其实是一位积极向上而又胸怀抱负的美术设计员。
每天，她都要用一种非常时髦的卷发夹在她那披肩的长发上佩戴一朵花。通常，她都用不同颜色的花儿与她的不同款式的服装进行搭配。那盛开的花儿插在那如流云飞瀑般深黑色的秀发上，就仿佛是一把色彩鲜艳的女用小阳伞一样。
有好多次，例如在公司举办的圣诞晚会上，她头发上插着的那朵花儿不仅为晚会增添了许多欢庆的气息，而且看起来也显得非常适当。但是，在工作中，她这样妆扮就显得非常不合时宜了。在我们这间办公室里，有许多有思想、有头脑的“职业女性”对她的这种妆扮愤怒极了，简直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并且认为应该有人把她叫到一边去，教会她要认真严肃地对待商界中的游戏规则。而我们中的另外一些人，包括我在内，认为这只不过是她的一种怪癖而已，并且，我们在背地里捉到她时总是叫她“花仙子”或者“女儿花”。
“哎，沃尔玛特连锁百货公司的设计方案的草图‘花仙子’已经做完了吗？”通常，我们中的某个人脸上会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这样去问另外一个人。
“哦，当然。她做得非常好——她的工作真的开花引成功。”你也许会听到这样的回答，然后你也许会看到一种在与别人一起分享了快乐之后俨然以恩人自居的微笑。当时，我们都认为我们的嘲笑是无心的，是没有恶意的。据我所知，没有一个人去问过那位年轻的女子为什么每天上班的时候头上都要插着一朵花儿？事实上，我们可能更倾向于在她的头上没有戴花儿的时候去问她为什么不戴花儿了呢？
有一天，她果然这么做了。那天，当她拿着一份设计方案走进我的办公室的时候，我感到非常纳闷。“今天，我注意到你的头发上没有戴花儿，”我随意地问道，“我已经习惯于看见你的头发上戴着一朵花儿了，现在，你突然不戴了，我竟然觉得仿佛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哦，是的，”她以一种有些忧郁的语调平静地答道。此时的她与平时那个欢快的、自信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然后，她突然大声地恸哭起来，但是，很快，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就立即止住了哭声。紧接着，是一段意味深长的沉默。良久，我才鼓起勇气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尽管我希望得到一个“是，我很好”这样的回答，但是，凭直觉，我知道我已经介入了一件比她没有戴花儿更重要的事情之中了。
“哦，对不起，”她轻声地答道，脸上写满了悲伤，仿佛沉浸在深深的回忆之中，“今天是我妈妈去世的周年纪念日，我非常地怀念她。我想今天我的情绪一定很低落吧。”
“噢，没关系的，我能理解你，”我说，心中对她充满了同情，但是同时，又不想介入过深，于是，就继续说道：“我想，对你来说，今天一定不愿意再谈起这件事了……”考虑到工作的关系，我本想就此机会能够把话题转换到工作上来，但是，我心里却非常明白她还有很多话儿要向我倾诉。
“哦，不，我很好，真的。我知道我今天格外地敏感。的确，我想今天确实是一个令人哀伤的日子。哦，你瞧，我……”接着，她就开始向我讲起她曾经的往事。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我妈妈知道癌症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吞噬着她的生命。最后，她去世了。那时，我才15岁。我们之间非常亲密。她是那么仁慈，那么关怀别人。因为她知道自己即将离开人世，所以就事先为我录制了一盘录像带，录下了她将在我今后从16岁一直到25岁期间的每个生日的时候要送给我的祝词，以便让我每年过生日的时候拿出来看。今天，正好是我25岁的生日，一大早，我就拿出了那盘录像带，仔细地看着她向我述说早就为我准备好的生日祝词：
‘安妮塔，你是妈妈一生中最珍爱的宝贝。今天是你25岁的生日，与以往温馨的、青春的、励志的生日祝词不同，今天妈妈要对你说一些你人生中最珍贵的生日祝词：那就是你在25岁能够自力更生时还给我一个标志，这样你就会每日都生活在自己无比爱心的世界里，成为一个事业优秀的女人，也会成为一个贤慧不凡的母亲……因为从16岁开始到25岁，你已经拥有了十年非凡的玫瑰之爱……’那情景就仿佛是她和我正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似的。哦，我想直到现在，我仍旧还沉浸在那个氛围里，仍旧在仔细地回味着妈妈给我的生日祝词。我多么希望她还活着啊！”
“呃，我非常同情你。”这时，我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被她的故事深深地触动了，就幽幽地说。
“谢谢您的好意。”她说，“哦，您刚才不是问我今天头发上为什么没有戴花儿吗？记得当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妈妈就经常在我的头发间插上花儿。有一天，她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从花园里为她采来一朵非常漂亮的大玫瑰。我把玫瑰花捧到了她的鼻子底下，好让她能闻到玫瑰的花香。但是，她却没有说一句话，把玫瑰花儿从我的手里接了过去，然后，把我拉近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并且用花儿轻拂我的面庞，然后，妈妈把它插在了我的头发上，就像在我很小的时候她为我做过的那样。就在那天的晚些时候，妈妈却去世了”。
说到这，我看到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接着，她继续说道：“从那以后，我总是在头发上戴着一朵花儿——它能让我感觉到妈妈仍旧还像以前一样陪伴在我的身边，即使只是灵魂。但是，”她叹了口气，接着说：“今天，当我播放她为我今年的这个生日所录制的录像带时，看到她对我说，她很抱歉在我长大之后不能陪伴在我的身边，并说她希望自己曾经是一个好母亲，而且还说她希望我在25岁能够自力更生的时候给她一个标志。这就是我妈妈所思所想的——也是她所说出来的。”她注视着我，沉浸在深深的回忆之中，脸上写满了幸福、甜蜜而又深情的微笑。“妈妈真是聪明！她想得太周到了！”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说：“的确，听起来她确实是很聪明！想得也确实很周到！”
“看了录像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着，妈妈所说的那个标志，究竟是什么呢？在我苦思冥想了很久之后，我才幡然醒悟，看来插在我头发上的花儿必须要离开我了。于是，今天早晨我到妈妈的墓前祈祷，献上了我戴了十年的玫瑰花，以慰藉妈妈的心灵。但是，我会非常怀念它的，怀念它所象征着的一切一切……”
说到这儿，我注意到她那淡褐色的双眼里充满了对往日那美好岁月的回忆。“曾经拥有这样的妈妈，我是多么的幸运啊！”她继续说道，声音却逐惭减弱了。并且，当她的目光再次和我的目光相遇的时候，她凄婉地笑了笑：“但是，我并不是必须要戴着花儿才能让我回忆起往事。我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它只不过是我那些珍贵记忆的一个外在的标志而已——即使没有那些花儿，那些记忆也会永远地铭刻在我的脑海里的……但是，无论如何，我仍旧会非常怀念它的……噢，对了，这是您要的设计方案。我希望它能得到您的批准。”说着，她把那个早就准备好了的干净整洁的文件夹递给了我，在她的名字下面，是一朵用手画的花儿，那是她签名的时候做的标志，应该算作是她的商标吧。
记得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曾经听到过这样一段话：“在你没有穿着别人的鞋子走了一英里路之前，千万不要对任何人随意地做出评判。”此刻，我又想起了过去对这位头上戴着花儿的女子我是那么的冷淡，那么的漠然，而我自己呢，在没有对她做细致了解的情况下，对她的命运以及她所背负的十字架毫不知情，可以说对她根本就没有更多的、正确的认识，却竟然那样对待她！？我是多么地悲哀啊！过去，我还一直都自诩自己对公司里的每一件事、每一个方面都了如指掌，并且自以为深谙每一个环节是如何对下一个环节起作用的呢！然而，更可悲的是，一直以来，我还形成了这样一种观点，那就是一个人的个人生活与他的职业生涯应该是毫不相干的，并且，我还认为当一个人一旦融入集体的生活之后，就应该把个人生活的种种完全抛弃。直到那天，我才真正懂得原来那位年轻女子戴在头发上的花儿正是她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爱的象征——对她来说，那花儿分明是一条能够把她和在她少年时就已经去世的妈妈连接在一起的爱的纽带啊！
当她走出了我的办公室以后，我把她设计的方案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顿时，我的心灵不禁为之一震，同时深深地感到能由这样一位内心深沉而又非常有才能的人来设计这个方案真是我的荣幸啊！只有她，只有拥有了十年非凡的玫瑰之爱的她——只有每日都生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的她，才能设计出这么出色的方案啊！难怪她的工作一直都是那么的优秀啊！
译据美国《世界妇女生活》杂志2011年10月版
原文作者：《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克里丝蒂拉·玛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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