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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囚犯母亲,历尽苦难的女儿子自强了
| 作者：SOHO特区网
-上传日期：2022-1-18 |
感动囚犯母亲,历尽苦难的女儿子自强了
口述://明霞 文 // 汪晓平
一
2004年8月底，我才17岁,心里头整天象放飞的小鸟一样快乐。然而那个傍晚，两辆警车突然间呼啸而来,几个穿检察院制服的人很快将45岁的母亲带走。锃亮的手铐戴到母亲手腕的那一刻，母亲无限深情地回头对我说:“敏子，我的好女儿，妈妈以后再也不能照顾你了，你一定要读上大学啊......”少不更事的我被这一切吓坏了，当时哭得死去活来。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是因为挪用巨额公款被起诉，之后判了15年徒刑。可以探监后，那天我一个人走到十几里外的监狱探望母亲，许久的沉默以后，母亲终于哭着给我讲了案子的经过:父亲几年前去世后，不甘寂寞的她认识了一位自称大企业家的“成功”男士。为达到他们安享金色晚年的目的，母亲禁不住他的花言巧语，着魔似的伙同几个人做假帐，骗取了大量的资金和贷款，直到那个男人逃得无影无踪他们才发现上当了。
我想起母亲这些年对我的种种呵护和爱，很快就为母亲的这种遭遇而痛心，在学校里我就学过法律专业的书，本来我是誓死准备着为母亲“平反”的，现在真相大白，我只有哽咽着哀求母亲：“如今您唯一获得新生的机会就是坦白交代，老实改造，尽最大努力配合有关部门找到个那个坏男人，追回一些被骗的钱财，尽量为国家挽回一些损失！只有这样您才可能被减刑！然后我们母女才可以早日团聚啊......”母亲见我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主见，脸上立即煞白煞白的。临分别时，母亲猛地跑过来抱住我，放声哭着：“我的好女儿，妈妈害苦你了，如今你不仅不责怪妈妈，还这样设身处地地为我着想，我回去以后不认真改造还算是个人吗？”
母亲终于开始安心改造了，然而我的苦难才刚刚开始。第二天我赶到学校去报到，一进去就望见几个要好的同学远远地看着我，我想上去打招呼，他们却躲瘟神似的避开了。中午在食堂里打饭，那个胖厨师习惯性地接过我的瓷缸，舀起一大勺菜准备倒下，就在那一刻，人群中突然爆发起一阵奇怪的嘘嘘声，那个厨师一惊，待他看清面前站的是我时，顿时收敛起笑容，将勺子里菜倒出一大半，那一瞬间，我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那天上课，授课的是一位原本十分喜欢我的女老师，提问题时，她无意识点了我的名字。我立即站起来，就在那一瞬间，全班同学怪异又鄙夷的目光齐唰唰地向我射过来。老师脸色大变，慌忙伸手示意让我坐下。那一时间，我心中的屈辱和悲愤到了极限，我猛地伏到桌上，发疯似的大喊出来：“为什么你们都看不起我？就因为我是一个贪污犯的女儿吗......”我拼命地叫着，然而没有一个人过来安慰我。我感觉自己再也不能在这里丢人现眼了，猛地跑出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夜幕降临，我坐在地上时才知道双脚早已发软。
二
我只有垂头丧气地去大姑妈家。她心疼又热情地收留了我。
几天后，大姑父出差归来，见到我时突然皱紧了眉头。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预料到很快就有什么不幸发生。深夜，我隔着薄薄的墙壁静听着姑父对我的处理。姑父语气由小到大，逐渐清晰：“别忘了我也是在金融系统工作的，敏子妈妈的案外案现在还在查，这段时间我都小心翼翼的，深怕被人抓了什么莫须有的把柄，此时若将敏子安置在家里，我的同事和领导知道了会怎么看我，还以为我过去得过她妈妈的好处……”此话一出，姑妈立即抽泣起来。我顿时眼前发黑瘫在床上。
告别了大姑妈家，我又魂不守舍地投奔小姑妈家。小姑妈和小姑父都是普通工人，有两个小孩，日子本来就过得紧巴巴的，陡然添了我一张嘴，没多久，姑父的嫌弃姑妈的忧郁就显现了出来。
那年的夏季特别热，五口人呆在十几平米的房间里，每个人都闷得喘不过气来。就在这危难时候，小姑父乡下的老母亲又来小住。那天下午，汗流浃背的小姑父望着客厅里摆的两个地铺，终于忍不住大喊着：“这日子没法再过了！” 姑父一边发泄一边凶恶地盯了盯我。我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傍晚时候，我悄悄下了楼，带着仅有的一点钱和换洗衣服，屈辱地向女子监狱方向跑去。
到了郊外，我心中一年多的屈辱也如洪水猛兽一样爆发，我一路哭着，不停地跑着。这时天空中乌云翻滚，一声炸雷，瓢泼的雨点被狂风夹裹着落下来。我终于一不小心跌倒在泥泞中，顿时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昏迷了两天才醒来，是一位好心的农民路过时把我背到家里。经受了这么大的磨难，我再也不想活了，我拖着虚弱的身体来到了监狱会见室，决定见母亲最后一面。细心的母亲见到我又黄又瘦无精打采的样子，顿时又惊又悔，一个劲地奔上来，将我死死地拽着，痛心疾首地对我哭喊着：“都是我害了你啊，敏子！现在你是妈妈唯一的亲人和希望，妈求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想想去年这个时候，你是多么地坚强！也正因为你的话这一年来我才那样地老实又认真地改造啊，如今我的良好表现已经被确认了，那个坏男人也因为我的老实交代被抓住了，我已经具有了立功表现，很可能要被有关部门减刑啊......”
三
那次真的是细心的母亲救了我。我找了城郊结合处一家便宜的旅馆住下，然后出去找工作。半个月过去了，我身上只剩几块钱。
不久，一个叫阿成的时常请我吃一顿饱饭，送我一些新衣服。萍水相逢，我们终于成为好朋友。那天他带我去一家歌舞厅，介绍他的一大帮朋友让我认识。我这才明白，阿成是这一伙人的头目，他想要我帮他们卖摇头丸。我一下了惊醒了，转身想走。阿成突然变脸，抓住我连打了几耳光，不屑地说：“你家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现在这社会再也没有一个人承认你了，不跟着我，你只有饿死！”我顿时吓瘫了。
痛苦了几天，我终于想到一个主意，假装成无可奈何的样子，跟着他们“混”了一个月，阿成终于放松了警惕，我瞅了个机会跑到长途车站，跳上一辆车来到另一个城市。下了车，我身无分文，就赖在一些大排挡的老板娘身边，帮他们洗洗碗，干一些杂务，只求一口饭吃。我在每个地方都不敢呆长，怕别人知道我的身世后欺负我。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我不停地漂泊着，已经记不清到过多少个城市了。我也早就习惯了夜不能寐、食不充饥、衣不裹肤的流浪生活。那天我又到了另一个城市，走累了，依着一个人行天桥一屁股坐下就睡了，醒来时候发现已有不少人扔来一些零票。我顿时眼前一亮，第二天索性当上了乞丐。
2009年初春的那个寒夜，气温骤降，我蜷缩在一个铁路桥底下高烧不止，身体很快就动不得了。我想着自己这一次可能挺不过去了，恶劣又艰苦的生活让我的身体早垮了。我昏迷了，大脑里又开始自然而然地想着母亲，已经三年多没有去看她一眼了，她一定对我担心死了吧。不知她怎样了，是不是真的象她说的那样减刑了......一想到母亲，我的身体陡然一阵阵颤抖，求生的本能让我心里慢慢复苏了。我好不容易迷糊地看到一个行人，我想求救他，然而我的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双腿和手都不听使唤，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过。我咬着牙，使尽全身的力气，坚持不让自己马上“死”去，许久以后，我的一只手终于可以动动了，我再次憋足呼吸使尽力气，艰难地将随身带的一些衣物拉过来盖到身上。然后我就头一歪真正昏死过去。真的感谢年青，那次我最终没有被冻死和昏死，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中午。我摸摸额头，高烧已退了，只是肚子咕咕咕地叫着，浑身早已没了力气。我振作着精神，终于支撑着爬起来，一撅一拐地前行，又好不容易讨了一点吃的。
那天走走停停，我终于来到了长江岸边。眼望着奔腾不息的江水滚滚向东流去，我心里却比死了还难受。犹豫了很久，我还是一步步向江水挪去。就在江水即将淹没我的时候，我突然仰起头，看到绚烂的晚霞正灼烧着我的眼睛，那一瞬间，我的耳畔又响起母亲的话语，“敏子！你是妈妈唯一的亲人和希望了！妈求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震撼：如果我就这样死了，那么真的提前几年出来的母亲怎么办啊？我现在虽然在外面像杂草一样艰难生活着，但我到底还是母亲活着的唯一理由和精神支柱呀......
那天生不如死的我在长江边上躺了一夜，当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第一缕朝霞染红了江面时，我终于真正放弃了现在和以后都要死的念头。我还这么年轻，人生还充满无限希望啊，就象这满天朝霞，尽管天上还有着一些乌云，但它却总能穿透云层，带给人们无限光明！我顿时间被那无限美景深深感染了，回到市里激动着捡了十几个塑料瓶，卖了一元钱，买了信封和邮票，然后铺开纸认真地给狱中的母亲写信，我告诉她我现在已经真正坚强了，我决定好好地活下去！然后找份合适自己的工作！养活自己！也请母亲现在一定要比以往更加老实又认真地改造，争取二次减刑，然后早日出来和我团聚！
四
以后我才知道，正因为我这份谎言连篇的书信，让三年多没见我早已毫无生活信心的母亲终于真正鼓起了活下去的信心，重新改造了。在此之前，母亲无数次地望着家乡的方向，时刻希望我哪一天能从天而降，然而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我仍然毫无音信，此时尽管母亲的减刑通知已经确认并下达，但几百天没见着我的母亲依然如被人掏空了心一样。最后的半年里，她明显地苍老了，口里一天到晚直唠叨着我的名字，有时连吃饭睡觉都不知道。直到看到了我的这封来信，她才重又苏醒过来，从此又信心百倍地劳动和生活。
也就在那一天开始，我已发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那就是捡破烂，我要自食其力，用自己的行动和付出换得社会的认可。
世上总是好人多，不久，我认识了30多岁的同行兼老乡王姐，是她彻底改变我的苦难。她经历了两次痛苦的婚姻，被第二个男人遗弃后，就在各个城市间流浪，自然而然捡起了破烂。一开始她就教我怎样识别捡到的垃圾，然后怎样分类。我不爱与人争抢，看好的破烂常常被别人抢先一步捡去了。两个单身女人萍水相逢，王姐说你就跟我一起捡吧。她把我带到郊外一处油毡屋子，从此住下来。
我很快向王姐吐露了自己的身世和经历。她听后惊讶极了，连说这怎么可能，我这么高的学历怎么能和他一样捡拉圾呢？简直是糟蹋我的生命！王姐与我谈了一夜，她说自己要是有我那么大的学问，肯定不当“破烂王”，一定会找到更能发挥人生价值的地方和适合自己的事情做，然后干出一番成绩来......
几天后，王姐硬拉着我来到一个镇上的裁缝店，把我介绍给一个熟识的老师傅学手艺，又把身上所有的积蓄硬塞到我手上，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妹妹，你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这次你可一定要争气啊，认真地学着点，将来肯定有所作为。
我从此开始了崭新的人生，在这里一边专心地学手艺，一边不停地给母亲写信，说我现在已经找到好工作了。老师傅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本叫敏霞，但我突然想到了那天在江边看到的朝霞，是它让我放弃了死亡走向了新生！我就说你们都叫我“明霞”吧！
历经苦难的我从此全心全意地刻苦学习缝纫手艺，几乎每天都废寝忘食，熬到夜里两三点钟才打一会瞌睡，待凌晨五点多醒来我又振作精神在缝纫机上操练车工技术。我的双手被针扎过几百次，有一回大拇指被活活削去一块皮肉，鲜血直淌，但我一想到此时还在监狱中的母亲正无限期待着我能健康成长，最后能干出一番事业时，我硬是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寒冷的冬夜，我踩着机子踩得手脚都麻木了，有时伸手去拿剪刀时才发现手怎么也抬不起来。在心里一阵自嘲后，又禁不住泪流满面地为自己鼓劲：我叫明霞了，我是清晨最耀眼的霞光了，我怎么能不发奋呢？我一定要拿自己最好的成绩去感动从小爱我疼我的母亲，让她知道她的女儿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她从此真正不用再牵挂我，真正可以放心地改造，走向新生了。汗水和智慧终于有了好结果，仅仅一个月后，我的手艺便大有长进，师傅不在时我几乎能独挡一面。以后，我又渐渐地发现师傅设计的衣服款式清一色的是“老古董”。我不时地偷着设计新款时装，并连夜赶做出来。那天，顾客很多，我忍不住把这些衣服摆在店里，果然引来人们的围观，几个年轻人出高价把它们都买走了。如此几次以后，师傅也禁不住对我感叹！
从那天起，老师傅允许我大胆地设计和创新，并时时鼓励我。一个月以后，附近的街头巷尾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我们这个裁缝铺了，很多人专程赶来指定要我为他们做衣服。师傅开始给我发工资。我利用这些钱买来大量有关服饰和裁剪方面的书籍，每天废寝忘食地钻研，从中不断汲收营养，做衣服时更是推陈出新。在事业上每上一个台阶，我都不忘给狱中的母亲报喜，我要她从此不必为我那么担惊受怕，只要她一门心思劳动改造，争取二次减刑！
2011年初，我的学业终于圆满完成，告别师傅，回到家乡，我又在王姐的资助下，租了个门面做裁缝店。王姐维持着杂务，我专心做衣服，我们将服装店的名字正式取为“明霞”，从此开始信心百倍地对外加工，忙完一切，我这次又给母亲写了一份几千字的报喜信，说我现在已经真正自强自立了，现在我已经拥有了可以发展自己的一切，未来一定是美好的，我现在最大的愿望还是盼望着她能早日出狱，然后我们母女真正地团聚，正在认真改造的母亲看完以后，直激动得热泪盈眶，她从此更加百倍地努力改造，用自己的行动和汗水换得了看管人员的一致好评。
由于我设计的衣服质量好，款式新，生意很快兴隆起来。经历无数苦难的我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整天只知哭鼻子的小姑娘了，我的技艺精湛、神态自信，人们不得不对我刮目相看。名气大了以后，便有许多年轻人想来我这里当学徒，我趁势开了一个服装裁剪培训班，公开招聘学员。一时间，“明霞”裁缝店名声鹊起。 不久两个姑姑也来看我了，见我过得很好，她们惊讶之间禁终于落下了欢喜的眼泪。
那天，我租了一辆小车，买了许多日用品、副食和书刊到监狱看望母亲。看到全新又成熟的我，母亲先是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她就使劲地跑上来，一把将我紧抱在怀里，任泪水横流，我知道这是母亲喜悦的泪水，是她激动的心情无法言表。我轻轻地拍着母亲的后背，要她放心和肯定这一切都是真的，您的女儿已经真正长大了！您也可以从此安心地改造，争取二次减刑，早日和我回去团聚！诉完了相思之苦，我还自信地告诉母亲，下次女儿再来时一定是开着自己的小车子来！母亲悲喜交加，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表示自己今后一定要好好地服刑改造，争取二次减刑，看到今天我如此全新的形象，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母亲最后用自己的教训教育并鼓励我，一定不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从此只想着贪图享乐，忘记了从前的锐意进取精神！
我记着母亲的话，不断地开拓，到了2012年底，我的事业蒸蒸日上，已经招了许多员工，一番奔走后，我终于开了第一家分店，年底时，我又开了几家。我一次又一次的成绩和作为深深感动了母亲，她年近60，在监狱依然如年轻女囚犯一样干体力活，同宿舍里十几个女犯，她总是第一个起来，先是轻轻地打扫屋里屋外的卫生，然后忙着洗嗽，做简易的早操。开始劳动时，她总是走在最前面，拿最重的工具，做最要力气的活儿，半天也不停下歇歇，有时连看管人员也看不下去了，建议她多休息，母亲擦擦满脸地汗水，对他们欣慰地笑笑，又继续干着，有的人真不明白她和以前为什么判若两人，母亲高兴地对他们说：“我呀，现在什么后顾之忧都没了，我那宝贝女儿现在可出息着呢！”
到了2015年，我旗下的服装分店加起来已经有十几个了，王姐成为我的最得力助手。我也成为远近闻名的服装“女领袖”。不久，我同相恋了两年多的男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2015年底，由于母亲在监狱里的良好表现，她终于得到了第二次减刑的认定和通知，将于2016年春节前夕放出来。听到这个消息，我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终于到了放出母亲的那一天，一大清早我们就赶过去，见到从监狱铁门里走出的母亲那一刻，我们母女抱在一起禁不住放声大哭，任喜悦的泪水纷落，十年的苦苦等待，十年的生死劫难，十年殷切期望，我们一家终于获得了新生，团聚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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